ONE0

　　杀掉。

　　需要被清除。

　　血。

　　大片大片的红褐色。

　　尖叫。

　　遏住喉咙。

　　被挤压的心脏，顺着手腕留下来的……

　　滴答……

　　褐色、黑色、血色……

　　是恶吗？

　　是血腥？

　　是邪恶吗？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他——是正义啊哈哈哈——

　　所有——所有阻碍他的——全都得死——

　　杀了——全部都杀了——

　　不遵从神的旨意的人——胆敢反抗神的人——

　　全部都是这个社会上的垃圾、败类，是不需要存在的蛀虫、老鼠——

　　碾碎、碾死——只需要自己一动手——

　　“砰——”就会死——

　　————————

　　尖刻锋利的字迹在这个梦最后的黑幕中撕裂般用浓墨血色般的颜色割裂空间，一笔一划刻下扭曲模糊的三个字迹。

　　“夜神月。”

　　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右手狠狠揪住心脏处的布料，将它狠狠向外扯，身体剧烈起伏，他紧咬着牙，散落下来的额发遮住他惊恐张大的瞳孔。

　　心脏处的幻痛让他像是被即将溺死在水里的呼救者，胸口剧烈起伏，饥渴的呼吸着他生命中抓到的最后一根蜘蛛丝。他沉浸在这个梦最后血色的余韵里，他说不清现在残留在他生命中最后的情绪是什么。

　　但是……

　　不甘、不甘心、我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功亏一篑了——明明——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

　　他的计划——

　　他即将成为神——

　　他将会是“神”——怎么敢——那群废物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对“神”开枪——

　　“笔记——DEATH NOTE在哪？！我要——”

　　话还没说完，夜神月就被一双手捏住了脸颊，脸颊处的肉向中间挤压着他的嘴唇，让他说不出剩下的话——

　　“月君！”

　　夜神月瞳孔因为那人离他极近的距离一缩，而此刻的L额头猛地撞上他，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头脑霎时间一片空白，那些纷扰杂乱血腥的思绪也仿佛是被L这一撞给撞出了脑子。

　　他吃痛的捂住额头，有些愤怒的的朝着眼前的人吼道：

　　“L!你做什么？！”

　　L此时也是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他双手捂着被黑发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额头，半天没有回复。

　　夜神月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撑着床，他被L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搞得相当愤怒，他那只撑在床上的手转移到被角，掀开被子就要找L下床理论。

　　L保持着捂着额头的动作朝地上一歪，倒在地上，头正好倒在夜神月的脚边。他保持着捂着头的动作，削瘦且苍白的身体在宽松衣物下显得格外病弱，他的声音被头发阻挡显得闷闷的，他说：

　　“月君，你梦到什么了？”

　　夜神月动作一停。

　　因着梦境残留下的情绪影响，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些高高在上的嘲讽：

　　“L，我梦到什么为什么要和你说?”

　　L终于把手从头上放下来了，他慢吞吞的起身，单膝跪在夜神月脚下，他抬头仰视着夜神月。

　　“月君，不要被那些记忆影响，你会变得不像你的。”

　　他看着那双赤足踏在地板上，纯白与深沉的棕黑色的对比十分刺目，他想起来前世，于是他命令道：

　　“月君，坐下。”

　　夜神月也不清楚是这个什么见鬼的束缚让他坐下还是他听到了L的命令不自觉服从的原因，总之他就是非常“听话”的坐下了。这个事实令他恼怒不已。

　　L捧着他的一只脚，这场景相当怪异，怪异的让他已经无暇去思考那个梦的含义。他不太适应的挪动了一下那只脚，却被L更紧的握住了，他只能把那一只没有被握住的脚踩在床沿上，双手撑在床上，羞耻恼怒和疑惑促使他低着头看着L用手帮他暖脚的动作。

　　L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那只脚，修长柔韧，鼓动的血管里彰显出年轻人的生机。

　　他没有抬头，就那么低着头问夜神月：

　　“月君……没有察觉到吗？还是说，这种精神上的转变当事人反而会一无所知？”

　　夜神月也低着头，低着头看着L。

　　“精神上的转变往往是顺理成章发生的，这种变化我认为当事人是最清楚的。”

　　“是吗？那月君你应该察觉到了吧。”

　　他声音低沉，像是郁闷现在的状况一样。

　　“月君一开始对我很怀疑吧，态度也很疏离，但在昨晚我拒绝告诉你情况时，月君的态度就突然变了很多，对我也相当熟悉了啊……然后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咒灵之后，还有现在……我感觉月君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再不注意的话，就会走向深渊哦，月君。”

　　说了这些之后他仍然没有抬头，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夜神月的脚背，缓了一会又说：

　　“因为月君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也是我的恋人，所以我不想看到月君变成那样。”

　　夜神月也知道自己的变化，自己对L的态度从陌生防备到熟悉，从面对超出自己认知事情的惊慌到可以自然的掩饰自己错愕的情绪。

　　还有，从发现自己有杀人想法的不可置信与惊慌到平静无所谓般的态度。

　　他失去的这段记忆留给他的影响确实很大，但也许人精神改变的同时也就让人接受了自己的改变，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好的。

　　看着一直情绪消沉低着头的L，他有些诡异的愉悦和怜悯，他决定施舍给这位自己的“恋人”一个由谎言构成的安慰。

　　夜神月那只被握在手心的脚用了点力，将L的双手踩在脚下，使他的手背被迫贴着地板，而L也因为这番动作重心前倾，被迫仰头看着夜神月。

　　夜神月双手往后撑在身下的床上，酒店明亮的灯光下将他的脸蒙上了一层白纱似的光辉，他神态放松，神情不在意中又夹着一丝笑意，他微笑着开口：

　　“不会的，L。我不会变的，你不需要担心。”

　　L用他那双大而黑的眼睛盯着这幅姿态的夜神月，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嗯，我会的。我相信月君你不会变。”

　　

　　——————————

　　“所以——月君，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L咬着大拇指问。

　　夜神月跪坐在这间和室里，面对L的疑问，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是为了感谢那位夏油先生。”然后他话锋一转，说：

　　“不过L，你为什么在我提出要出去时不问我要去哪里，反而在这个时候问我来这里的目的呢？”

　　L看着推开门进来的男人，淡淡的说：

　　“因为担心月君被别人抢走啊。”

　　“夏油君看着很像会诱拐别人男朋友的类型呢。”

　　这话一出，夏油杰坐下的动作一滞，那张笑眯眯的脸也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

　　夜神月主动帮被扣上一顶帽子的可怜的夏油先生缓解了当前的尴尬局面。

　　“不要这么说，L。我们可是感情深厚的恋人，我是不会出轨的。”

　　“月说的没错，不知道L君为什么会这么像，我很困扰呢。”那张狐狸似的笑眯眯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会诱拐别人家男朋友的那种人了。

　　L咬着大拇指蹲坐在夜神月身边，目光紧紧的盯着夏油杰。

　　夏油杰看着L对他这么警惕的样子，在心里有些苦恼，这时他看见夜神月对着他展颜一笑，说：

　　“夏油先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夏油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狐狸似的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紫色眼睛，笑着和夜神月看向已经推门准备跑走的L。

　　一个女人模样的咒灵突然出现在L面前，它的面容被咒灵那长长的金色头发所遮掩，那头发迅速舒展裹住了L，下一秒咒灵消失，留下了昏迷不醒躺倒在地的L。

　　夏油杰吩咐人将L带走放到隔壁的房间后，又重新看向了夜神月。

　　此时偌大的静谧和室里就只有沉默的两人相对而坐。

　　夏油杰先开口：“月不用担心L君，那是我的咒灵‘睡美人’会让L君陷入沉睡并且没有这一段的记忆，等我们聊完L君自然就可以苏醒了。”

　　夜神月弯了弯眼睛，夸赞道：

　　“不愧是夏油先生，我就知道找夏油先生合作是个正确的选择。”

　　夏油杰谦虚一笑：

　　“不，只是为月解决一些小烦恼，并不算什么。不过月和上次见面时很不一样呢，让我都有些惊讶了。不知道月是想来找我合作什么呢？”

　　夜神月开口，平静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

　　“夏油先生是想杀死所有没有咒力的人类吧，我可以帮忙。”

　　夏油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不过，夏油先生不觉得咒灵这种垃圾太碍事了吗？如果先把所有咒灵都清除掉的话，应该会有更多咒术师来帮助夏油先生吧？”

　　话尾处他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　

　　“啊，不小心忘记夏油先生是咒灵操使了，那就让所有咒灵都为您所用，这样如何？”

　　夏油杰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说要除掉所有咒灵的“咒灵”，此时他也顾不上夜神月话中透露出来信息的隐隐威胁，反而真情实感的好奇道：

　　“这可真是令我惊讶。月，你不也是咒灵吗？为什么想要消除所有咒灵呢？”

　　夏油杰不理解，他真的很不理解。

　　虽然他一开始就是抱着利用的心态，去与这个无论样貌还是智慧都和人类毫无差别的咒灵相处，但就算是他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不管哪里都很像人类的家伙是个毫无疑问的咒灵，所以他尽管表面上和这个自称“夜神月”咒灵虚与委蛇，但内心还是用着厌恶鄙夷的眼神去看待眼前的这个咒灵。

　　但是，这个咒灵竟然表现出和他不相上下、甚至比他更甚的对咒灵的厌恶与轻蔑。

　　他第一次愿意用不是看待普通咒灵的眼光去仔仔细细的观察眼前的这个“咒灵”。

　　这个自称在盘星教前自称“夜神月”的咒灵开口；

　　“不是哦，夏油先生。”

　　“我并不是咒灵，咒灵这种垃圾就像被咀嚼过后吐掉的口香糖一样没有任何用处，所以我认为需要把这些垃圾们清理干净，世界才会变得更好，不是吗？”

　　他站起来，看着被L撞开的门，门外夕阳灼目，将他的半边脸染得通红，流动的日光像血一样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流动，衬的此刻在夏油杰眼中，这个既不是人也不是咒灵的存在，恍然间像极了无悲无喜的神明。

　　神明说：

　　“我可不是咒灵哦夏油先生。”

　　夜神月转头问：

   “怎么样，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吗?”

　　夏油杰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呢，月。”

　　他伸手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握上了夜神月伸出来的手：

　　“让我们一起创造一个没有咒灵和猴子的新世界吧，我很期待和月的合作。”

　　夜神月也微笑，身姿挺拔优雅，缓缓道：

　　“我也非常期待，与夏油先生的合作。”

　　夕阳的余晖下，两人握手相视而笑。